缘深不惧天长久

　岑梨在看到被警方扣住的周弥时，脸色冷沉的可怕，她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周弥脸上，指着她道：“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！”

　　说完，她疾步进了房间，跟着几个警察后面上了楼。

　　房门打开的那刻，岑梨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止了，眼睛突然一阵刺痛，她脱下身上的外套，快速上前给霍彦华裹上，然后将颤抖不已的霍彦华抱住。

　　霍彦华还有些应激反应，根本不让岑梨碰，不断的挣扎反抗，“放开我，别碰我！”

　　“南初，我是二姐。”岑梨抱紧她，声音阵阵发涩，“没事了，别怕，二姐在这儿呢。”

　　听到岑梨的声音，霍彦华身体僵了一会儿，跟着突然就软塌了下来，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一样，她静静靠在岑梨怀里，耳边是各种混杂的声音，但她却什么都听不到。

　　过了会儿，岑梨松开她，给她解开眼睛上的黑色胶带，然后又拿起她满是鲜血的手，想要取走她掌心的东西，但她刚碰到，霍彦华就颤了下，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攥得更紧了。

　　岑梨看着心疼不已，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制止，“南初，你已经安全了，把这个给我好吗？”

　　霍彦华眼睛处于失焦状态，过了一会儿，才缓缓落在岑梨的脸上，她盯着岑梨看了会儿，然后点了点头，慢慢松开了手，看着岑梨取走她手中的碎片。

　　刚才就是靠着这个花瓶的碎片，她才得以保全自己，让自己没有遭到侵犯。

　　结果看似是好的，但过程除了她自己，旁人却无从知晓。

　　姜颜衾在一旁看着房间里的惨状，两个男人浑身是血被警方控制住，而霍彦华也是一身狼狈，她眼底闪过一抹厌恶，走到其中一个男人面前，当着警察的面，一脚踹了下去。

　　那男人控制不住的叫了声，整张脸都扭曲了，哪里还像个人，就像是电影里感染了病毒的丧尸，除了一副腐烂的躯壳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。

　　姜颜衾看了眼霍彦华，不忍再看，将目光落在岑梨身上，提醒道：“二姐，先送南初去医院吧。”

　　岑梨回过神，连忙点了点头，尝试着扶霍彦华起来，但霍彦华全身没力，根本就站不稳。

　　一旁的警察见状，立即走了过来，想帮忙：“我抱她下去吧？”

　　然霍彦华听到他的声音，整个人立即瑟缩了下，脸上的抗拒显而易见。

　　警察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。

　　岑梨说了声谢谢，又说：“不用了。”

　　她看向姜颜衾，“颜衾，你帮忙搭把手。”

　　姜颜衾点头，走到另一边搀扶着霍彦华走。

　　可刚走了没两步，霍彦华立即停了下来，她低头往下看，神情立即慌了起来，她下意识抓紧岑梨和姜颜衾的手，“孩子，二姐，我的孩子……”

　　岑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只见有液体从霍彦华的腿上源源不断的掉下来，她瞳孔一缩，忙道：“颜衾，立即打电话叫救护车。”

　　姜颜衾也看到了，不过她并未生育过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，听到岑梨的话，才回过神来，连忙按照岑梨的指示拨打了急救电话。

　　另一边，岑梨吩咐完姜颜衾，又立即安抚霍彦华道：“南初，你别紧张，先放松一点，是羊水破了，没事了的，救护车很快就会到。”

　　霍彦华只觉得阵阵剧痛从腹部传来，全身不停的冒冷汗。

　　显然，以她现在的状况，根本不可能自己走下楼，而她估计也很难抱动霍彦华，最后逼不得已，她还是只能求助一旁的民警。

　　霍彦华先是有些抗拒，最后太疼了，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。

　　脑海里，尽是肚子里的小东西。

　　它在她肚子里已经存在了七个多月了，从坚定要将它生下来后，她无数次幻想过它以后的样子，会有哪些小脾气，像她或者像秦九离，想象着它出生后，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。

　　先前光顾着跟那两个人殊死搏斗，根本没能顾上它。

　　想要它要离开自己，忍了一晚上的眼泪，再也忍不住了，随着汗液一同滚落。

　　“二姐……”霍彦华紧抓着岑梨的手，身体是疼的，心里是恐惧的，“二姐，我不想失去它，它再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。”

　　岑梨自己也是母亲，很理解霍彦华的感受，尤其亲眼看到霍彦华崩溃掉的样子，她只觉得心脏被拉扯着疼。

　　她给霍彦华擦掉眼泪，安慰道：“不会的，你不会失去它的，有二姐在，救护车马上就到了，二姐送你去医院。”

　　霍彦华紧咬着唇，忍受着被撕裂般的疼痛，心神一下恍惚了起来，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的画面，有很小很小的时候的，那时候陆定韬、谢意倾经常不在家，她就坐在门口静静的等。

　　想起谢意倾去学校接她回家，告诉她，要跟陆定韬离婚。

　　又想起谢意倾走的那天，头也不回，决绝的背影。

　　跟着她想起了宁昀 ，想起了高中三年，情窦初开的暗涌，又想起婚姻中三年，无论她怎么努力的默然。

　　但这些似乎都成了黑白电影一般，她像个旁观者在一边看着，再也不起波澜。

　　最后，她想起了秦九离。

　　她很努力的去想跟秦九离的点点滴滴，但最后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，眼前只有他的那张脸，以及这个名字，心里却一阵酸酸涩涩的。

　　“秦九离。”

　　她张了张嘴，低低唤出这个名字。

　　岑梨没听清她说什么，只看到她嘴在动，“南初，你说什么？”

　　霍彦华又抓紧岑梨的手，唇瓣又缓慢翕动了两下，“秦九离。”

　　这次岑梨还是没听清，但她看懂了。

　　霍彦华叫的是秦九离。

　　瞬间，岑梨眼泪就掉了下来，她快速抹掉眼泪，说：“南初，秦九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，他很快就到。”

　　十来分钟后，救护车到了，霍彦华被紧急送到了最近的医院。

　　医生看了霍彦华的状况，立即走了过来，问：“谁是孕妇家属。”

　　姜颜衾和岑梨都还愣着，听到医生的话，两人看了眼对方，跟着岑梨回过神，上前道：“我是，我是她二姐。”

　　医生询问了一些霍彦华怀孕的情况，说：“羊水已经破了，现在只能将孩子生下来，不过以孕妇现在的身体状况……”

　　医生停顿了下，“肯定没办法自己将孩子生下来，只能剖，加上胎儿才勉强到三十周，即便生下来存活概率也不会太高，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　　医生说完，让人拿了手术同意书让岑梨签字。

　　岑梨想起霍彦华送到医院时的样子，签字的时候，手都是抖的。

　　跟着就是一阵焦急的等待。

　　不一会儿，岑阔和梁京希也到了，见到手术室外脸色难看的岑梨和姜颜衾，两人立即上前。

　　梁京希问：“南初怎么样了？”

　　岑梨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，说：“还没结束，里面什么情况还不清楚。”

　　不过刚才有医护紧急的进出，还有别的医生急急忙忙赶过来，即便医生什么都没说，但岑梨还是能感知到凶险程度的。

　　岑阔：“秦九离还有多久能到。”

　　想到这儿，岑梨就有些难受，霍彦华经历这些的时候，偏偏秦九离不在身边，任是哪个女人遇到这些事情，肯定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在一旁。

　　岑梨回道：“我刚给秦九离打过电话，手机还关机，应该还在飞机上。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赶到。”

　　秦九离是晚上十点的航班，这会儿刚十一点过，距离飞机落地起码还要一个小时，从机场赶来医院也得四五十分钟，到那时孩子估计是已经剖出来了。

　　甚至，他现在都不知道，霍彦华正在经历着什么。

　　又过了半个小时，手术室的门开了。

　　几个医生护士从里面出来，先前与岑梨沟通的那位走到岑梨面前，目光从岑梨以及其他几人身上扫过，眉目舒展笑了声，“母子平安，是个很坚强的男孩儿。”

　　听到这句话，在场的几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。

　　医生又说了下霍彦华和孩子的情况，因霍彦华身体太虚弱，加上刚做完守护，需要送到监护室观察几个小时，如果没问题，就能转入普通病房，而孩子不足月，已经立即送到监护室的保温箱，后续需要在保温箱里住一段时间，待发育指标正常后，就能出院。

　　医生交代完，岑梨和梁京希又问了些别的，医生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后，才快速离开。

　　医生走后，大家默契的都没有开口，一瞬间除了急急忙忙进出的护士，再没别的声音。

　　到了这会儿，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一切都太突然了，让人措手不及。

　　“老幺当爸爸了。”

　　岑梨张口说道，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，可嘴角却又是笑着的，各种情绪糅杂在一块儿，她一时不知道该高兴，还是该难过。

　　梁京希也笑了声，给她擦了下眼泪，笑道：“这是喜事，你哭什么啊！”

　　岑梨没办法言说为什么哭，可脑海中再次浮现今晚发生的一幕幕，梁京希没亲眼看见，很多事情是没办法感受的，她就是很心疼。

　　心疼霍彦华。

　　秦九离到江海市已经过了凌晨。

　　刚落地，他就给岑梨打了过去，问：“二姐，南初呢，她怎么样了？”

　　上飞机前一刻，岑梨给他发了信息过来，说已经找到霍彦华了，正在赶过去的路上。

　　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，而这几秒，让秦九离心神都跟着提了起来。

　　正要开口再问，就听岑梨的声音传了过来，“她没事了。”

　　听到这话，秦九离还有些不敢置信，再三确认道：“真的没事吗？”

　　岑梨淡淡嗯了声。

　　这次轮到秦九离不说话了。

　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忐忑，又有些别的情绪，他停下脚步，看着匆忙往机场出口走的旅客，突然很想听到霍彦华的声音。

　　他舔了下干涩的唇，紧张道：“南初在你旁边吗？我想跟她说会儿话。”

　　岑梨迟疑了片刻，“这可能有些困难。”

　　语气中带着秦九离听不懂的情绪。

　　又过了两秒，岑梨又淡淡笑道：“岑岑，恭喜你，当爸爸了！”

　　一瞬间，秦九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
　　直到后面岑梨又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，秦九离的思绪才慢慢回归，确定自己不是幻听。

　　他打断岑梨的话，说：“二姐，医院地址发过来。”

　　话落，他掐了电话，朝着机场出口大步跑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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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凌晨过，路上车辆少，一路疾驰，四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。

　　此时，霍彦华还在重症监护室里，秦九离只能隔着门，在外面远远看一眼。

　　霍彦华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，身上插着各种检测仪器，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，也能感觉到她的虚弱。

　　岑阔上前，轻拍了下秦九离的肩膀，“南初，再有一个小时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。你要不要去看看孩子。”

　　秦九离怔然的看向岑阔。

　　其实，他到了有一会儿了，按理说，应该去看看孩子的，可不知为何，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，让他很欣喜又有些恐慌害怕。

　　他和霍彦华的孩子。

　　岑阔：“你看看吧，是个男孩儿。”

　　秦九离迟疑着点了点头。

　　-

　　霍彦华从一阵无知无觉中慢慢恢复了些意识，但她并没有醒过来，全身都处于一种酸软脱力的状态，她觉得好累好累，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。

　　只想就这么睡下去。

　　所以，即便麻药已经退了，但霍彦华还是处于昏睡中。

　　她做了一个梦。

　　梦里，她满身的鲜血，有一把刀剖开了她的肚子，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取了出来，递到了她怀里，她朝那东西看了眼，是个很漂亮的孩子。

　　这时，她终于想起来，她怀孕了，这是她的孩子。

　　霍彦华欣喜不已，小心翼翼将他脸上的血水擦干净，想要亲亲她的宝贝，然而，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宝宝身体的时候，却发现是冷冰冰的。

　　没有呼吸，没有心跳。

　　她慌了，不停的朝床边医生护士求救，然而，他们只是遗憾的看着她，说：“抱歉，我们尽力了。”

　　“不！不！”

　　霍彦华惊醒了过来。

　　她掀开眼皮，怔然空洞看着上方，眼泪从眼角不断的滚落，嘴里喃喃念道：“不会的，不会的！”

　　秦九离去看完孩子，就立刻回来了，又等了一阵，霍彦华就转入了普通病房。

　　不过，人一直没醒。

　　医院这边暂时用不上这么多人，岑阔、梁京希已经回去了，家里还有一老一小，霍彦华被绑架的事情，怕老太太担心，没敢告诉她。